第80章 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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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蕾蕾連包都來不及放下，大步走到沙發邊，低頭看他。半晌之後，叫他：“寶貝……”
應楓掀起眼皮看她，對她一笑。
笑得馮蕾蕾心裏更不好受，她坐到應楓身邊，頓了會兒，問他：“打算怎麽辦？”
“唉。”應楓嘆氣，“他明天回來。過陣子，事情應該就會過去吧。”
“那個Ailsa。”
“上次跟你說了呀，他妹妹。她也很無奈，我剛和她通了電話，她還安慰我來著。”
應楓比馮蕾蕾想象中平靜太多，馮蕾蕾反而不敢再多說話，兩人對坐無語。
良久之後，應楓又長嘆一口氣，然後很無奈，很難過地問：“師姐，和明星談戀愛，真的是原罪嗎。”
馮蕾蕾沈默。
他再道：“還是說我當金小雨時，吵過的架太多，得罪了太多人，真的遭報應了？”
“他之前一直想公開，我不答應，我不想影響到他的工作。當時，他問我，‘我承認和別人的關系，你不會難過嗎？’我想啊，能難過到那裏去，能比看他被人罵，看他從高處落下還難過嗎。現在我知道了，真的很難過。”
“我好虛偽啊。”
“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，我也很願意我們倆的關系能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。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，他喜歡我，我喜歡他。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祝福我們。真是幼稚。”
“師姐，這個願望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實現了？”
“楓楓。”
“其實我都知道。知道要承擔這一切。而且我得到的，已經遠遠甚過這些。”
馮蕾蕾更無話可說。
任何一個人，就怕他什麽都知道。因為當他什麽都知道時，你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想不出開頭。
也好在應楓的確是什麽都知道。
他郁悶一會兒，再度打起精神。馮蕾蕾問他日後怎麽辦，他道：“我覺得這段時間過去應該就好了，我們校長對我挺好的。應該對工作沒有影響。”
“那你老公呢？”
“唉，假裝情侶吧。師姐，我和他可能談戀愛談得太忘乎所以了，被人抓到了把柄。這次又是一個大教訓，我們倆以後會註意的。”
“那就一輩子都不公開了？”
“誰知道呢，前天的時候，我也不會知道這幾天會發生這些事啊。”
“你們這日子過得太刺激了。”
“我都得到了金澍，這些是我應該承受的，我也願意承受。”
馮蕾蕾心疼地摸摸他的頭。
金澍也已啟程回來，上飛機前給應楓打電話，聽聞馮蕾蕾也在，特地跟她講電話，請她在家住一晚，陪陪應楓。
馮蕾蕾欣然應下。
馮蕾蕾掛了電話，對應楓道：“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了。他回來，就好了。我看了，網上倒還好。罵你的那些視頻被人舉報刪掉了。對了，塔羅女王，還有WTF那幾個人。”馮蕾蕾熟悉應楓的網上交友圈，所以也認識她們。
應楓看她，有些緊張地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馮蕾蕾笑：“就是她們去舉報的。”
“……”應楓面露不可置信。
“是不是很不敢相信？她們是幫你的。”
應楓剛剛那樣絕望的時候，鼻子都沒酸，這會兒卻酸了。
“我看了，她們一直在微博上反駁那些罵你的人，都在替你說話。”馮蕾蕾抱抱他，“所以，你付出的也沒有都被辜負。”
後來金嘉月也特地打電話來詢問情況。
養母也打來電話，應楓與她說了很久的話。
晚上臨睡前，應楓鼓起勇氣，打開“我為哥哥扛炮撞大墻”的群。
群裏消息聊得飛快，聊的都是又有誰在罵金小雨了，去舉報。要麽就是，金小雨又有什麽錯，談戀愛還不許人談了？
等等之類的話。
應楓看得眼睛鼻子一起酸。
他們認識這麽久，應楓最知道，她們和他是一樣的，都曾說過，如果某一天哥哥戀愛了，她們會崩潰的。
可是到了這個份上，她們竟然還幫他說話。
WTF：我就不明白了，那些個人跑到人家學校門口罵，算什麽本事？我靠！還發視頻嘚瑟？！很威風嗎？
塔羅女王：又來一個，趕緊舉報。
金澍的眼鏡：罵罵咧咧像什麽樣子？她們到底是愛金澍，還是恨金澍？這下好了，金澍的粉絲徹底出圈了，全中國的人都知道金澍的粉絲就這德行！
片刻後，WTF小心翼翼問：偷偷問你們，你們真的覺得我樹是和那個金發妹子談戀愛嗎？咱們這個群裏的妹子，都是小雨姐姐拉進來的，這麽多年了，明人不說暗話。我就是覺得小雨姐姐和我樹是一對！
金澍的眼鏡：這次直接承認和那個女孩子的戀愛關系，明顯就是……
WTF：原來小雨姐姐是男孩子啊，還是那個素人小哥哥，唉。
塔羅女王：其他的我不知道，金澍哪怕真的是gay，我也不管。金小雨這些年到底怎麽對金澍，以及對我們的，大家都有眼睛，都會看。無論他和金澍到底是什麽關系，我會維護到底。他值得。
WTF：……講真的，其實真的很配啊。偷偷告訴你們，我拼了一張圖[圖片]，目前是我的手機桌面。
應楓本來鼻子酸酸的，看到圖片，笑出聲。
是他去市政府開會的照片，被WTF與金澍參加頒獎典禮那天的禮服照拼在了一起，還做了處理，加了背景，調了色。那天兩人穿得本就很像，這樣一看，自然配了。
金澍的眼鏡：我靠真的太配了……可以直接去結婚了叭……
金澍的眼鏡：我是覺得，和男孩子，總比和女孩子好吧。這樣我還能自我安慰，誰讓我是女的，活該沒機會。
眾人笑：哈哈哈哈哈。
金澍的眼鏡：小雨姐姐值得這一切吧，我是這麽覺得的。而且，我靠，長得真的很配啊！我本來有點難過的，一看到這麽好看的兩張臉，我還難過個屁！人家不在一起，難不成跟我在一起嗎？！
眾人附和。
應楓猶豫片刻，在聊天框裏輸入：謝謝你們。
正要發出去——
WTF：臥槽！！！
眾人：又怎麽了你？！
WTF：[鏈接：真情實感地追星，都是要遭報應的]。
WTF：朝海這個bitch出現了！
看到“朝海”兩個字，應楓的心就是一顫。
他的手跟著也是一顫，跟著點進那個鏈接。
看完後，應楓渾身疲累。
應當沒人會想到，這個時候，應楓還敢來上班。
沒人知道他如今住在哪裏，尤其看過朝海的文章，知道他和金澍的確住在一起後，所有媒體幾乎都在找金澍的家到底在哪裏。
他們甚至去金澍曾曝光過的那間豪宅外等，自是等不到。
因沒人想到他還會去學校上班，學校到底也是特殊場合，一小也是市內名校，門口保安很負責。所以學校門口蹲著的媒體反而是最少的。
朝海太狠了，也是真的瘋了，金澍承認和Ailsa的關系，壓斷了最後一根稻草。
看了那篇文章，應楓才知道，朝海就是金澍工作室內的那個新來的攝影師小白。原來朝海曾經所言的夢想就是去金澍工作室上班，她把賬號賣給工作室，把照片賣給媒體得的錢都拿去買相機、買鏡頭，以及吃飯開銷。
她也的確是什麽都不會，只會拍照。父母早已離婚不管她，只剩一個耳聾眼花的外婆。
你說她愛金澍嗎？
自是愛的，因為愛，才會瘋魔至此。
可是她的愛也的確已變質，她已看不清粉絲的界限。變質後，看到金澍“欺騙”粉絲，她的情緒也崩潰了，索性將一切都揭露出來。
她入圈以來做的所有事，都說得清清楚楚，包括金澍其實是gay，應楓，也就是金小雨其實是他的男朋友，全都剖析在那篇文章裏。
結尾時，她甚至把自己的真名與身份證號也放了上去，說自己違反公司合同，願意接受法律制裁。
但是偶像欺騙粉絲，她不能原諒。
說實在的，如果朝海就在應楓面前，看完那篇文章的瞬間，應楓沒準連所謂的風度都顧不得，會動手打她。
朝海連貝貝都說了出來。
應楓也覺得，朝海的精神應該已經出了問題。
還有，什麽叫欺騙？偶像終究只是偶像，終究只是一份職業。他那麽喜歡金澍，金澍也與他有過那麽一段的前提下，這八年來，他也將自己的身份看得清清楚楚啊。
錯的分明是朝海自己，她自己追星追得連自己都忘了。
為什麽最後還要把錯歸在她原本愛著的人身上？
完完全全的本末倒置。
不僅如此，她還要別人替她的錯來買單。
金澍的飯圈這才是真正的出名了，還是以這種方式。
應楓的性格是遇強則強，你軟的話，他也會心軟。
先前的事模糊不清，來人目的也不知，他有些迷茫。看完朝海這篇文章後，他迅速變得理智。
他和金澍都沒有做錯。
他平平常常地談戀愛，只不過戀愛的對象剛好是個明星罷了。
而金澍不僅沒錯，出道以來，他什麽時候都把粉絲記在心底。年年過生日給粉絲送禮物，如今連錢也不許粉絲花，要他們過好自己的生活。現在就連粉絲上學，他也資助了。
到底還要金澍怎麽樣？！
他們都沒有錯，他沒什麽好怕的！
早晨，他叮囑阿姨照顧好貝貝，再蹲下來對貝貝道：“今天貝貝就在家，乖乖看書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~”貝貝很聽話，貝貝是個聰明的小朋友，從小耳濡目染，他其實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“爸爸大概下午的時候就到家了，晚上我們就能一起吃飯啦！”
“好！”
應楓摸摸他的頭，起身去上班，貝貝一直把他送到家門口。
樓下，金嘉月在等他。
是應楓請他來的，特殊時期，應楓也不敢隨便騎著電瓶車上班，怕金澍的家被發現。
上了車，金嘉月問他：“那亂寫的小姑娘，預備怎麽著？”
應楓冷靜道：“她就是金澍工作室的員工，金澍下午就到家了，到時候按照程序來吧。”
“好，其實我已經找到她了。我叫人看著她呢，溜不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應楓由衷道謝。
“那你們倆呢？打算怎麽辦？據說機場現在全是人，比上次還多。找你的人也一大堆。”
應楓沈默了會兒，竟還對他笑：“其實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嘆氣，“我擔心的是貝貝。”
“貝貝有什麽好擔心的？”金嘉月毫不在意。
“貝貝以後還怎麽像普通孩子一樣生活？”
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應楓納悶看他。
金嘉月微笑：“你忘了，貝貝是我的孩子啊。”
是哦。
應楓眼睛一亮。
這樣一來，朝海說的話就不盡然都是真的！有了漏洞就能更好地反駁。
金嘉月把他送到學校後門，應楓下車時，金嘉月還道：“別擔心，不管什麽事，還能比‘死’更嚇人？”
應楓聽到這話，回頭看他。
今天同樣是個好天氣，尤其學校後門處的綠植格外多，還栽有幾棵桃樹梨樹，此時已結花苞。有些按捺不住的，甚已開花。春暖花開，粉粉白白，人間最美時。
金嘉月的臉也很美，不亞於這三月的人間，臉色卻照樣白，白得甚過梨花花瓣。
應楓有些不舍得金嘉月，金嘉月的臉色越來越差了。
是啊，跟金嘉月這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命相比，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呢？！
“謝謝！”應楓再道聲謝，轉身走進鐵門中。
金嘉月目送他離去，靠進車座，喃喃道：“新的一天又開始了，可是又該做些什麽呢？”他對司機道，“走吧，去我爸那裏。兒子有難，他怎麽也該表現表現。”
“是。”司機笑著應下，將車開離這片春天。
應楓一出現在校園裏，巡邏的保安都不免多看他幾眼。
應楓心中暗自苦笑，知道自己這是徹底紅了。
他來得算早了，同樣來早的學生們，像往常一樣叫完“老師好”後，紛紛看著他。他走進辦公室，同屋的同事見到他過來，也立刻尷尬起身。
這些是應楓早就想到的，尚能接受。他如往常那樣準備工作，出門時遇到同事，大部分都是較為尷尬地對他笑一笑。
關系格外好的，例如林老師，錢老師，她們也不敢直接問，而是將他拉到學校的小涼亭裏，一起用憂愁的眼睛看他。
應楓先道：“沒關系啊。”
錢老師小聲道：“應老師，加油哦！其實我特別佩服你！連大明星都能泡到哎！”
應楓被她給逗笑了。
林老師也道：“是啊，應老師，我們支持你。”
錢老師道：“沒錯。別擔心，我相信那些什麽騙未成年女粉絲什麽的都不是你！只是應老師啊，你一定要快些澄清啊。不是你做的事，就不該背這個罵名！”
林老師點頭：“沒錯！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錢老師又問他：“你男盆友什麽時候回來啊？”
“今天回來。”
兩個女老師一起松了口氣，一起拍拍心口：“那就好那就好，快點把事情給解決了吧！”
兩位老師的關心，令應楓的心情變好很多。
但好心情卻沒能持續太久。
不知是誰把他在學校的消息放了出去，全城的媒體幾乎都派出了兩撥人。一撥在機場守金澍，另一撥速速趕來學校門口。
而金澍的粉絲們又來了。
朝海能這樣想，與她一樣想法的人自然也有，而且還不少。
在這些女孩子的眼中，他應楓就是不要臉，應楓勾引金澍。國內異性戀才是主流，幾乎所有的男明星都不願被戴上“同性戀”的標簽。這一點，應楓也能理解。
所以他明白，那些粉絲到底有多恨他。
學校門口再度變成菜市場，還起碼是十個菜市場的規模。
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，粉絲吵吵嚷嚷，還有來接孩子對此迷茫的爺爺奶奶們，沒一會兒就連社會新聞采訪者都來了。
眼看快要到放學的時間，學校門口不能再這樣了，人員太覆雜，十分不安全。
孫校長親自過來找應楓談話，無奈嘆氣，說道：“應老師，恐怕需要你在家休息幾天才行啊。”
應楓有些難過，但也很快振作，他點頭：“好。”
孫校長不忍看他這樣，又寬慰一句：“學校裏是相信你的，休息幾天，照常來上班。”
“好！”
校長都這樣說了，應楓也不多說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，從後門離開。
今天學校的保安全都在正門攔人，後門沒人，這兩天一直被眾人圍觀的應楓頓時覺得自在多了。
他走到後門，等金嘉月來接他，順便和錢老師聊天。
錢老師告訴他，校長親自去學校門口說他已經不在學校，媒體們聽說他走了，但是還不大願意走。粉絲也是，還留著，附近的警察都過來了，正在勸人走。家長們也依然在看熱鬧。
應楓與她聊了幾句，再低頭給金澍發微信，忽然察覺身邊有人經過。
他擡頭，一個中年男子從他身邊走過，走進鐵門中。
應楓想了想，繼續寫微信，他想叫金澍落地後，別跟媒體多說什麽，也別說兩人的關系。這個時候多說多錯，少說少錯。“同性戀”的身份到底不好張揚，還是冷靜些比較好，國家最近也要開會呢。
到家後，工作室裏好好商量這件事該怎麽辦。必要的話，可以問問他爸。
應楓現在是冷靜了，覺得還是得從最大程度地保護金澍這個點出發。
他將微信發送出去，往遠處看了看，金嘉月還沒來。
金澍還在天上飛，今天坐的飛機也沒有wifi，不可能立即給他回覆。他靠樹站著，繼續等金嘉月。忽又想到剛剛進去的那個中年男子，他覺得那名男子有些不對勁，走路的姿勢就不對，懷中似藏有什麽。
一這樣想，便越想越不對。
應楓腦中忽然閃過一些可怕的想法，他立即回頭，又從鐵門鉆進學校。
剛剛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一條腿是瘸的，走路應該不快。應楓加快速度走路，卻沒有找到那個男人。漸漸地，已走到學校的主幹道，學生們放學了。
他怕遇到學生和老師不好，又要給人惹麻煩，原想倒退回去了。
卻又聽到學生的尖叫聲，他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。
他回頭看去，就在他身後幾尺遠的地方，中年男人從懷中掏出一把刀，拖著瘸了的腿，往近處的孩子跑去。
應楓腦中一白，眼前也花了。
腦袋還沒反應過來，身體最先做出反應。他一個急步沖上前，拿下身上背著的電腦，用力砸向身前奔跑的中年男子。
金澍落地後，首先看到應楓發給他的微信。
他還不知朝海的事，看得有些雲裏霧裏。
小施他們也立即打開手機，他看應楓微信的時候，他們在看朝海那篇博文。可能金澍真的是太紅了，這篇文章也上了熱搜第一。
朝海文筆不錯，裏面寫的東西也的確很具有沖擊性。
小施將手機遞給金澍，金澍面無表情地看完那篇文章。
所以，應楓對這些姑娘這樣好有什麽用？
轉身不認起人來，一個比一個是個中高手。
應楓用心維護的姑娘們，卻這樣對他，值得嗎？
他再看應楓給他發的微信，心中更為難受。
他給應楓打電話，電話是通的，卻沒人接聽。
他再給金嘉月打電話，竟然也沒人接。
飛機漸漸停止滑行，他們一行人走出飛機。這次走的是vip通道，但是這次圍來的人也太多了，連停車場裏也全是人。
金澍還是被堵住了。
金澍戴著墨鏡，在保鏢們的護送下，往自己的車子艱難走去。
卻有記者在他身後大聲問：“金澍！你到底是不是gay啊！那位應楓應老師，是不是你的同居人？！”
也有人高聲喊：“你的孩子今年六歲，你十八歲就生孩子了？前妻又是誰？對於欺騙大眾這件事，你有什麽要說的嗎？”
金澍統統都當聽不見。
直到他上了車，車門快要關閉時。
再有人問：“那位老師在學校被砍傷送進醫院了，你知道嗎？！”
金澍回頭望去，車子已經開出停車場。
各式吵鬧全都被關在車外，並越來越遠，車中卻是越來越靜。
他們從飛機出來，急著避人、趕路，誰也沒空再看一看手機。
金澍還保持著看向車外的姿勢，小施先上網去搜“應楓”二字，看到就在幾分鐘前剛出的新聞報道，他的手一抖，隨後將手機遞給金澍。
金澍轉回腦袋，接過手機，低頭看屏幕。
他戴著墨鏡，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表情。
新聞報道其實不太長，看完只需十幾秒。
金澍卻看了很久。
看完後，他的手掌緊緊包住手機。
車子開上高架。
金澍輕啟嘴唇，說道：“去醫院。”
小施與玲姐他們對視，小心問道：“老大，確定嗎？”
金澍沒再回答。
司機點頭，將車子往醫院開去。
開往醫院的路上，金澍的車子後頭跟了一串的車子。
金澍知道他將要面對什麽。
他也知道應楓將要面對什麽。
一直以來，他反反覆覆糾結這件事。甚至也曾迷茫過自己的職業與身份，不知將應楓扯進來到底對不對。就如同遇事之後，應楓反覆想的也是他，凡事從他出發。他又何嘗不是？
公開有利有弊，不公開也是。
因應楓不願影響他的工作，也不願傷害粉絲的心，他也實在看不得應楓被罵，最終“承認”和Ailsa的所謂戀情。
帶來的是什麽？
反正是要被罵的，那就一起被罵，好歹有他分擔。
車子開了一路，開得快又穩，跟著他們的車子亦然。
金澍也知道，就在醫院裏，還有數倍的人在等他。
可是他早就把應楓帶到這個世界裏。
承認一切，才是對應楓最大的尊重與保護。
這個道理，應楓原本沒想明白，他同樣。
小施又問：“老大，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想好了。
哪怕要面對滿世界的嘲諷與不解，也該是兩人一同面對。
他們早就是一體。
他是應楓的驕傲。
應楓也是他最大的驕傲。
驕傲不敢被掩埋，驕傲就該展示給全世界。
金澍終於想明白。
而對於將要到達的地方，他沒有猶豫，也沒有一絲慌張。
他只有急切與想念。
因為懷有各樣心思的人在等著他的同時，應楓也在那裏等他。
夕陽鋪滿醫院的空地與白色高樓。
媒體記者們，包括粉絲與看熱鬧的，扛著各式設備，直從大廳排到門口的路邊，趕都趕不走。
金澍的車子停在路邊，再也不能往前開。
金澍開門，欲下車。
“老大。”小施他們又叫一聲。
金澍回頭看他們，平靜道：“你們去把小白入職時填的那些都調出來，按照程序來辦。還有在網上發布不實信息的那人，不管用什麽辦法，找到賬號背後的人。”
“好。”
金澍邁出一只腳。
“老大！”小施再叫，這只腳出去，就真的成同性戀了。雖然他的確是同性戀，可將來要面對什麽，他真的想好了嗎？只要不下去，不管那個朝海怎麽寫，不管是什麽“工作室工作人員”的鬼身份，哪怕有真名和身份證，甚至有那麽多證據，他們都有辦法把輿論給扭轉回來。
黑的能給畫成白的，就是想要彩色的，他們也能。
他們已經回國了，不會再被動。
老大還要選擇這樣自損八百的方法嗎？
金澍扯了扯嘴角，直接跳下車。
他摘下墨鏡，隨手放進口袋中，往前走去。
高大的他甫一出現，遠處的人立刻湧來。
太多人問他問題，太多太多的問題，太多太多的聲音。
他一字不發，只是大步往內走，哪怕他們全都堵在身前。
他走得這樣颯，記者、粉絲們反倒不由讓開，讓他過去。
直走到樓前，裏頭就是禁區，不讓記者進了。
那些記者光提問，不見金澍回答，再者他們本來就守了很久，紛紛火大，有人大聲問道：“金澍！你今天來醫院到底看誰來了！你就一句話！”
金澍回眸，也的確就一句話：“我來看我男朋友，他叫應楓。”
藍色眼眸在周遭褐色、黑色眼眸的映襯下，顯得更為清透，映照出一張張重疊著的，或詫異、或狂喜，抑或崩潰的臉龐。
但都與他無關。
金澍收回視線，走進樓中，身影不見。
與他有關的人，在樓裏，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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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楓掀起眼皮看她，對她一笑。
笑得馮蕾蕾心裏更不好受，她坐到應楓身邊，頓了會兒，問他：“打算怎麽辦？”
“唉。”應楓嘆氣，“他明天回來。過陣子，事情應該就會過去吧。”
“那個Ailsa。”
“上次跟你說了呀，他妹妹。她也很無奈，我剛和她通了電話，她還安慰我來著。”
應楓比馮蕾蕾想象中平靜太多，馮蕾蕾反而不敢再多說話，兩人對坐無語。
良久之後，應楓又長嘆一口氣，然後很無奈，很難過地問：“師姐，和明星談戀愛，真的是原罪嗎。”
馮蕾蕾沈默。
他再道：“還是說我當金小雨時，吵過的架太多，得罪了太多人，真的遭報應了？”
“他之前一直想公開，我不答應，我不想影響到他的工作。當時，他問我，‘我承認和別人的關系，你不會難過嗎？’我想啊，能難過到那裏去，能比看他被人罵，看他從高處落下還難過嗎。現在我知道了，真的很難過。”
“我好虛偽啊。”
“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，我也很願意我們倆的關系能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。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，他喜歡我，我喜歡他。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能祝福我們。真是幼稚。”
“師姐，這個願望是不是再也不可能實現了？”
“楓楓。”
“其實我都知道。知道要承擔這一切。而且我得到的，已經遠遠甚過這些。”
馮蕾蕾更無話可說。
任何一個人，就怕他什麽都知道。因為當他什麽都知道時，你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想不出開頭。
也好在應楓的確是什麽都知道。
他郁悶一會兒，再度打起精神。馮蕾蕾問他日後怎麽辦，他道：“我覺得這段時間過去應該就好了，我們校長對我挺好的。應該對工作沒有影響。”
“那你老公呢？”
“唉，假裝情侶吧。師姐，我和他可能談戀愛談得太忘乎所以了，被人抓到了把柄。這次又是一個大教訓，我們倆以後會註意的。”
“那就一輩子都不公開了？”
“誰知道呢，前天的時候，我也不會知道這幾天會發生這些事啊。”
“你們這日子過得太刺激了。”
“我都得到了金澍，這些是我應該承受的，我也願意承受。”
馮蕾蕾心疼地摸摸他的頭。
金澍也已啟程回來，上飛機前給應楓打電話，聽聞馮蕾蕾也在，特地跟她講電話，請她在家住一晚，陪陪應楓。
馮蕾蕾欣然應下。
馮蕾蕾掛了電話，對應楓道：“這件事應該到此為止了。他回來，就好了。我看了，網上倒還好。罵你的那些視頻被人舉報刪掉了。對了，塔羅女王，還有WTF那幾個人。”馮蕾蕾熟悉應楓的網上交友圈，所以也認識她們。
應楓看她，有些緊張地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馮蕾蕾笑：“就是她們去舉報的。”
“……”應楓面露不可置信。
“是不是很不敢相信？她們是幫你的。”
應楓剛剛那樣絕望的時候，鼻子都沒酸，這會兒卻酸了。
“我看了，她們一直在微博上反駁那些罵你的人，都在替你說話。”馮蕾蕾抱抱他，“所以，你付出的也沒有都被辜負。”
後來金嘉月也特地打電話來詢問情況。
養母也打來電話，應楓與她說了很久的話。
晚上臨睡前，應楓鼓起勇氣，打開“我為哥哥扛炮撞大墻”的群。
群裏消息聊得飛快，聊的都是又有誰在罵金小雨了，去舉報。要麽就是，金小雨又有什麽錯，談戀愛還不許人談了？
等等之類的話。
應楓看得眼睛鼻子一起酸。
他們認識這麽久，應楓最知道，她們和他是一樣的，都曾說過，如果某一天哥哥戀愛了，她們會崩潰的。
可是到了這個份上，她們竟然還幫他說話。
WTF：我就不明白了，那些個人跑到人家學校門口罵，算什麽本事？我靠！還發視頻嘚瑟？！很威風嗎？
塔羅女王：又來一個，趕緊舉報。
金澍的眼鏡：罵罵咧咧像什麽樣子？她們到底是愛金澍，還是恨金澍？這下好了，金澍的粉絲徹底出圈了，全中國的人都知道金澍的粉絲就這德行！
片刻後，WTF小心翼翼問：偷偷問你們，你們真的覺得我樹是和那個金發妹子談戀愛嗎？咱們這個群裏的妹子，都是小雨姐姐拉進來的，這麽多年了，明人不說暗話。我就是覺得小雨姐姐和我樹是一對！
金澍的眼鏡：這次直接承認和那個女孩子的戀愛關系，明顯就是……
WTF：原來小雨姐姐是男孩子啊，還是那個素人小哥哥，唉。
塔羅女王：其他的我不知道，金澍哪怕真的是gay，我也不管。金小雨這些年到底怎麽對金澍，以及對我們的，大家都有眼睛，都會看。無論他和金澍到底是什麽關系，我會維護到底。他值得。
WTF：……講真的，其實真的很配啊。偷偷告訴你們，我拼了一張圖[圖片]，目前是我的手機桌面。
應楓本來鼻子酸酸的，看到圖片，笑出聲。
是他去市政府開會的照片，被WTF與金澍參加頒獎典禮那天的禮服照拼在了一起，還做了處理，加了背景，調了色。那天兩人穿得本就很像，這樣一看，自然配了。
金澍的眼鏡：我靠真的太配了……可以直接去結婚了叭……
金澍的眼鏡：我是覺得，和男孩子，總比和女孩子好吧。這樣我還能自我安慰，誰讓我是女的，活該沒機會。
眾人笑：哈哈哈哈哈。
金澍的眼鏡：小雨姐姐值得這一切吧，我是這麽覺得的。而且，我靠，長得真的很配啊！我本來有點難過的，一看到這麽好看的兩張臉，我還難過個屁！人家不在一起，難不成跟我在一起嗎？！
眾人附和。
應楓猶豫片刻，在聊天框裏輸入：謝謝你們。
正要發出去——
WTF：臥槽！！！
眾人：又怎麽了你？！
WTF：[鏈接：真情實感地追星，都是要遭報應的]。
WTF：朝海這個bitch出現了！
看到“朝海”兩個字，應楓的心就是一顫。
他的手跟著也是一顫，跟著點進那個鏈接。
看完後，應楓渾身疲累。
應當沒人會想到，這個時候，應楓還敢來上班。
沒人知道他如今住在哪裏，尤其看過朝海的文章，知道他和金澍的確住在一起後，所有媒體幾乎都在找金澍的家到底在哪裏。
他們甚至去金澍曾曝光過的那間豪宅外等，自是等不到。
因沒人想到他還會去學校上班，學校到底也是特殊場合，一小也是市內名校，門口保安很負責。所以學校門口蹲著的媒體反而是最少的。
朝海太狠了，也是真的瘋了，金澍承認和Ailsa的關系，壓斷了最後一根稻草。
看了那篇文章，應楓才知道，朝海就是金澍工作室內的那個新來的攝影師小白。原來朝海曾經所言的夢想就是去金澍工作室上班，她把賬號賣給工作室，把照片賣給媒體得的錢都拿去買相機、買鏡頭，以及吃飯開銷。
她也的確是什麽都不會，只會拍照。父母早已離婚不管她，只剩一個耳聾眼花的外婆。
你說她愛金澍嗎？
自是愛的，因為愛，才會瘋魔至此。
可是她的愛也的確已變質，她已看不清粉絲的界限。變質後，看到金澍“欺騙”粉絲，她的情緒也崩潰了，索性將一切都揭露出來。
她入圈以來做的所有事，都說得清清楚楚，包括金澍其實是gay，應楓，也就是金小雨其實是他的男朋友，全都剖析在那篇文章裏。
結尾時，她甚至把自己的真名與身份證號也放了上去，說自己違反公司合同，願意接受法律制裁。
但是偶像欺騙粉絲，她不能原諒。
說實在的，如果朝海就在應楓面前，看完那篇文章的瞬間，應楓沒準連所謂的風度都顧不得，會動手打她。
朝海連貝貝都說了出來。
應楓也覺得，朝海的精神應該已經出了問題。
還有，什麽叫欺騙？偶像終究只是偶像，終究只是一份職業。他那麽喜歡金澍，金澍也與他有過那麽一段的前提下，這八年來，他也將自己的身份看得清清楚楚啊。
錯的分明是朝海自己，她自己追星追得連自己都忘了。
為什麽最後還要把錯歸在她原本愛著的人身上？
完完全全的本末倒置。
不僅如此，她還要別人替她的錯來買單。
金澍的飯圈這才是真正的出名了，還是以這種方式。
應楓的性格是遇強則強，你軟的話，他也會心軟。
先前的事模糊不清，來人目的也不知，他有些迷茫。看完朝海這篇文章後，他迅速變得理智。
他和金澍都沒有做錯。
他平平常常地談戀愛，只不過戀愛的對象剛好是個明星罷了。
而金澍不僅沒錯，出道以來，他什麽時候都把粉絲記在心底。年年過生日給粉絲送禮物，如今連錢也不許粉絲花，要他們過好自己的生活。現在就連粉絲上學，他也資助了。
到底還要金澍怎麽樣？！
他們都沒有錯，他沒什麽好怕的！
早晨，他叮囑阿姨照顧好貝貝，再蹲下來對貝貝道：“今天貝貝就在家，乖乖看書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~”貝貝很聽話，貝貝是個聰明的小朋友，從小耳濡目染，他其實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“爸爸大概下午的時候就到家了，晚上我們就能一起吃飯啦！”
“好！”
應楓摸摸他的頭，起身去上班，貝貝一直把他送到家門口。
樓下，金嘉月在等他。
是應楓請他來的，特殊時期，應楓也不敢隨便騎著電瓶車上班，怕金澍的家被發現。
上了車，金嘉月問他：“那亂寫的小姑娘，預備怎麽著？”
應楓冷靜道：“她就是金澍工作室的員工，金澍下午就到家了，到時候按照程序來吧。”
“好，其實我已經找到她了。我叫人看著她呢，溜不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應楓由衷道謝。
“那你們倆呢？打算怎麽辦？據說機場現在全是人，比上次還多。找你的人也一大堆。”
應楓沈默了會兒，竟還對他笑：“其實我也不知道。”他嘆氣，“我擔心的是貝貝。”
“貝貝有什麽好擔心的？”金嘉月毫不在意。
“貝貝以後還怎麽像普通孩子一樣生活？”
“為什麽不行？”
應楓納悶看他。
金嘉月微笑：“你忘了，貝貝是我的孩子啊。”
是哦。
應楓眼睛一亮。
這樣一來，朝海說的話就不盡然都是真的！有了漏洞就能更好地反駁。
金嘉月把他送到學校後門，應楓下車時，金嘉月還道：“別擔心，不管什麽事，還能比‘死’更嚇人？”
應楓聽到這話，回頭看他。
今天同樣是個好天氣，尤其學校後門處的綠植格外多，還栽有幾棵桃樹梨樹，此時已結花苞。有些按捺不住的，甚已開花。春暖花開，粉粉白白，人間最美時。
金嘉月的臉也很美，不亞於這三月的人間，臉色卻照樣白，白得甚過梨花花瓣。
應楓有些不舍得金嘉月，金嘉月的臉色越來越差了。
是啊，跟金嘉月這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命相比，他還有什麽好怕的呢？！
“謝謝！”應楓再道聲謝，轉身走進鐵門中。
金嘉月目送他離去，靠進車座，喃喃道：“新的一天又開始了，可是又該做些什麽呢？”他對司機道，“走吧，去我爸那裏。兒子有難，他怎麽也該表現表現。”
“是。”司機笑著應下，將車開離這片春天。
應楓一出現在校園裏，巡邏的保安都不免多看他幾眼。
應楓心中暗自苦笑，知道自己這是徹底紅了。
他來得算早了，同樣來早的學生們，像往常一樣叫完“老師好”後，紛紛看著他。他走進辦公室，同屋的同事見到他過來，也立刻尷尬起身。
這些是應楓早就想到的，尚能接受。他如往常那樣準備工作，出門時遇到同事，大部分都是較為尷尬地對他笑一笑。
關系格外好的，例如林老師，錢老師，她們也不敢直接問，而是將他拉到學校的小涼亭裏，一起用憂愁的眼睛看他。
應楓先道：“沒關系啊。”
錢老師小聲道：“應老師，加油哦！其實我特別佩服你！連大明星都能泡到哎！”
應楓被她給逗笑了。
林老師也道：“是啊，應老師，我們支持你。”
錢老師道：“沒錯。別擔心，我相信那些什麽騙未成年女粉絲什麽的都不是你！只是應老師啊，你一定要快些澄清啊。不是你做的事，就不該背這個罵名！”
林老師點頭：“沒錯！就是這個道理。”
錢老師又問他：“你男盆友什麽時候回來啊？”
“今天回來。”
兩個女老師一起松了口氣，一起拍拍心口：“那就好那就好，快點把事情給解決了吧！”
兩位老師的關心，令應楓的心情變好很多。
但好心情卻沒能持續太久。
不知是誰把他在學校的消息放了出去，全城的媒體幾乎都派出了兩撥人。一撥在機場守金澍，另一撥速速趕來學校門口。
而金澍的粉絲們又來了。
朝海能這樣想，與她一樣想法的人自然也有，而且還不少。
在這些女孩子的眼中，他應楓就是不要臉，應楓勾引金澍。國內異性戀才是主流，幾乎所有的男明星都不願被戴上“同性戀”的標簽。這一點，應楓也能理解。
所以他明白，那些粉絲到底有多恨他。
學校門口再度變成菜市場，還起碼是十個菜市場的規模。
媒體看熱鬧不嫌事大，粉絲吵吵嚷嚷，還有來接孩子對此迷茫的爺爺奶奶們，沒一會兒就連社會新聞采訪者都來了。
眼看快要到放學的時間，學校門口不能再這樣了，人員太覆雜，十分不安全。
孫校長親自過來找應楓談話，無奈嘆氣，說道：“應老師，恐怕需要你在家休息幾天才行啊。”
應楓有些難過，但也很快振作，他點頭：“好。”
孫校長不忍看他這樣，又寬慰一句：“學校裏是相信你的，休息幾天，照常來上班。”
“好！”
校長都這樣說了，應楓也不多說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，從後門離開。
今天學校的保安全都在正門攔人，後門沒人，這兩天一直被眾人圍觀的應楓頓時覺得自在多了。
他走到後門，等金嘉月來接他，順便和錢老師聊天。
錢老師告訴他，校長親自去學校門口說他已經不在學校，媒體們聽說他走了，但是還不大願意走。粉絲也是，還留著，附近的警察都過來了，正在勸人走。家長們也依然在看熱鬧。
應楓與她聊了幾句，再低頭給金澍發微信，忽然察覺身邊有人經過。
他擡頭，一個中年男子從他身邊走過，走進鐵門中。
應楓想了想，繼續寫微信，他想叫金澍落地後，別跟媒體多說什麽，也別說兩人的關系。這個時候多說多錯，少說少錯。“同性戀”的身份到底不好張揚，還是冷靜些比較好，國家最近也要開會呢。
到家後，工作室裏好好商量這件事該怎麽辦。必要的話，可以問問他爸。
應楓現在是冷靜了，覺得還是得從最大程度地保護金澍這個點出發。
他將微信發送出去，往遠處看了看，金嘉月還沒來。
金澍還在天上飛，今天坐的飛機也沒有wifi，不可能立即給他回覆。他靠樹站著，繼續等金嘉月。忽又想到剛剛進去的那個中年男子，他覺得那名男子有些不對勁，走路的姿勢就不對，懷中似藏有什麽。
一這樣想，便越想越不對。
應楓腦中忽然閃過一些可怕的想法，他立即回頭，又從鐵門鉆進學校。
剛剛的中年男子似乎有一條腿是瘸的，走路應該不快。應楓加快速度走路，卻沒有找到那個男人。漸漸地，已走到學校的主幹道，學生們放學了。
他怕遇到學生和老師不好，又要給人惹麻煩，原想倒退回去了。
卻又聽到學生的尖叫聲，他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。
他回頭看去，就在他身後幾尺遠的地方，中年男人從懷中掏出一把刀，拖著瘸了的腿，往近處的孩子跑去。
應楓腦中一白，眼前也花了。
腦袋還沒反應過來，身體最先做出反應。他一個急步沖上前，拿下身上背著的電腦，用力砸向身前奔跑的中年男子。
金澍落地後，首先看到應楓發給他的微信。
他還不知朝海的事，看得有些雲裏霧裏。
小施他們也立即打開手機，他看應楓微信的時候，他們在看朝海那篇博文。可能金澍真的是太紅了，這篇文章也上了熱搜第一。
朝海文筆不錯，裏面寫的東西也的確很具有沖擊性。
小施將手機遞給金澍，金澍面無表情地看完那篇文章。
所以，應楓對這些姑娘這樣好有什麽用？
轉身不認起人來，一個比一個是個中高手。
應楓用心維護的姑娘們，卻這樣對他，值得嗎？
他再看應楓給他發的微信，心中更為難受。
他給應楓打電話，電話是通的，卻沒人接聽。
他再給金嘉月打電話，竟然也沒人接。
飛機漸漸停止滑行，他們一行人走出飛機。這次走的是vip通道，但是這次圍來的人也太多了，連停車場裏也全是人。
金澍還是被堵住了。
金澍戴著墨鏡，在保鏢們的護送下，往自己的車子艱難走去。
卻有記者在他身後大聲問：“金澍！你到底是不是gay啊！那位應楓應老師，是不是你的同居人？！”
也有人高聲喊：“你的孩子今年六歲，你十八歲就生孩子了？前妻又是誰？對於欺騙大眾這件事，你有什麽要說的嗎？”
金澍統統都當聽不見。
直到他上了車，車門快要關閉時。
再有人問：“那位老師在學校被砍傷送進醫院了，你知道嗎？！”
金澍回頭望去，車子已經開出停車場。
各式吵鬧全都被關在車外，並越來越遠，車中卻是越來越靜。
他們從飛機出來，急著避人、趕路，誰也沒空再看一看手機。
金澍還保持著看向車外的姿勢，小施先上網去搜“應楓”二字，看到就在幾分鐘前剛出的新聞報道，他的手一抖，隨後將手機遞給金澍。
金澍轉回腦袋，接過手機，低頭看屏幕。
他戴著墨鏡，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表情。
新聞報道其實不太長，看完只需十幾秒。
金澍卻看了很久。
看完後，他的手掌緊緊包住手機。
車子開上高架。
金澍輕啟嘴唇，說道：“去醫院。”
小施與玲姐他們對視，小心問道：“老大，確定嗎？”
金澍沒再回答。
司機點頭，將車子往醫院開去。
開往醫院的路上，金澍的車子後頭跟了一串的車子。
金澍知道他將要面對什麽。
他也知道應楓將要面對什麽。
一直以來，他反反覆覆糾結這件事。甚至也曾迷茫過自己的職業與身份，不知將應楓扯進來到底對不對。就如同遇事之後，應楓反覆想的也是他，凡事從他出發。他又何嘗不是？
公開有利有弊，不公開也是。
因應楓不願影響他的工作，也不願傷害粉絲的心，他也實在看不得應楓被罵，最終“承認”和Ailsa的所謂戀情。
帶來的是什麽？
反正是要被罵的，那就一起被罵，好歹有他分擔。
車子開了一路，開得快又穩，跟著他們的車子亦然。
金澍也知道，就在醫院裏，還有數倍的人在等他。
可是他早就把應楓帶到這個世界裏。
承認一切，才是對應楓最大的尊重與保護。
這個道理，應楓原本沒想明白，他同樣。
小施又問：“老大，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想好了。
哪怕要面對滿世界的嘲諷與不解，也該是兩人一同面對。
他們早就是一體。
他是應楓的驕傲。
應楓也是他最大的驕傲。
驕傲不敢被掩埋，驕傲就該展示給全世界。
金澍終於想明白。
而對於將要到達的地方，他沒有猶豫，也沒有一絲慌張。
他只有急切與想念。
因為懷有各樣心思的人在等著他的同時，應楓也在那裏等他。
夕陽鋪滿醫院的空地與白色高樓。
媒體記者們，包括粉絲與看熱鬧的，扛著各式設備，直從大廳排到門口的路邊，趕都趕不走。
金澍的車子停在路邊，再也不能往前開。
金澍開門，欲下車。
“老大。”小施他們又叫一聲。
金澍回頭看他們，平靜道：“你們去把小白入職時填的那些都調出來，按照程序來辦。還有在網上發布不實信息的那人，不管用什麽辦法，找到賬號背後的人。”
“好。”
金澍邁出一只腳。
“老大！”小施再叫，這只腳出去，就真的成同性戀了。雖然他的確是同性戀，可將來要面對什麽，他真的想好了嗎？只要不下去，不管那個朝海怎麽寫，不管是什麽“工作室工作人員”的鬼身份，哪怕有真名和身份證，甚至有那麽多證據，他們都有辦法把輿論給扭轉回來。
黑的能給畫成白的，就是想要彩色的，他們也能。
他們已經回國了，不會再被動。
老大還要選擇這樣自損八百的方法嗎？
金澍扯了扯嘴角，直接跳下車。
他摘下墨鏡，隨手放進口袋中，往前走去。
高大的他甫一出現，遠處的人立刻湧來。
太多人問他問題，太多太多的問題，太多太多的聲音。
他一字不發，只是大步往內走，哪怕他們全都堵在身前。
他走得這樣颯，記者、粉絲們反倒不由讓開，讓他過去。
直走到樓前，裏頭就是禁區，不讓記者進了。
那些記者光提問，不見金澍回答，再者他們本來就守了很久，紛紛火大，有人大聲問道：“金澍！你今天來醫院到底看誰來了！你就一句話！”
金澍回眸，也的確就一句話：“我來看我男朋友，他叫應楓。”
藍色眼眸在周遭褐色、黑色眼眸的映襯下，顯得更為清透，映照出一張張重疊著的，或詫異、或狂喜，抑或崩潰的臉龐。
但都與他無關。
金澍收回視線，走進樓中，身影不見。
與他有關的人，在樓裏，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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